且说北境沙场上,胡汉两军正在厮杀。
作为进攻骑阵,不断地组织有序地开辟一条生路出来,将阻扰之敌逐个击破。
激战甚酣之时,那条水磨棱刺又长又细,原本在胡不归毫无防备之时将他刺个透心凉,彻底解决这个自找麻烦,还不惜掠城五座的罪魁祸首,哪曾想胡不归身边竟然多了一位帮手。
这个帮手,皮肤黝黑,长得无半丝俊俏,倒也不算难看。或许常年沙场奔走迁徙,尘土弥漫,风沙侵蚀的边关厮杀武卒们,谁还能一如既往地白白嫩嫩,这不是上青楼逛窑子相中哪个姑娘,个个都长得吹弹可破、欺霜胜雪的。
若是白面书生真到沙场上,就是百无一用,还算不得真正的北卫边关军阵将士。
何况扑救及时那人,他的模样原本就是放在人堆里也是那种平平无奇的那种。
瞧他那身装束与一般小将无疑。
北卫军阵之中至始至终其实只有两种人,不怕死的,还有怕不死的。
没有什么战功、地位、军官、士卒之分。胡不归属于后者,怕不死的,只要义父李善作为北卫大将军一个眼神,一个暗示,甚至是心照不宣的密传,他就能责无旁贷地领着这三千士卒一起孤军北上。哪怕全军覆没,从此边关军阵之中再没有“驭龙营”这个名号,他也愤然不顾,因为他就是来存心找死。
这个“找死”,是找对手,窥准软弱破绽,将为患多年的边关之急,彻底一击毙命那种。
可惜一路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顺遂,遇到了右庭侯庶长呼延庭琢的主力,已至回天乏术,这么被对方轮番消磨,无疑就是送死。
当初许诺义父的愿望,也恐要止步于此。
心灰意冷之下导致胡不归渐萌生赴难沙场的决意,不想却冒出一个老实人,这就令他这个校尉也不免担忧焦躁起来,自己这支驭龙军,每位士卒都是自己的家人,兄弟,情同手足般的存在。
胡不归曾与他们在生死线上徘徊了无数个来回,也想过此战最糟糕的下场。
全军覆灭,无人生还。
但这支骑阵之中谁来相助一臂之力都是好事,唯独来了这么一个木讷的老实人。
“老实”其实在军中算是普通的,大家也都是没有读过什么书,至于上过什么私塾学堂更是不要想了。绝大多数都是北卫城镇州府下一些不知名的村落百姓人家的儿郎,说穿了更多的是目不识丁的平头百姓而已,他们一个个到了军伍说得好听是来保家卫国的,说得难听其实就是来卖命的。
军伍上下几乎都是大老粗,为了方便大家好记,也就没有告知彼此真实姓名,都叫一个小名或是起个绰号,便于彼此记住,但凡对方不介意,也就一传十,十传百,叫开了;哪怕介意的,大不了也是人多欺负人少,打到服气为止,这样的方式才足够显得军阵武夫们的悍勇,与大家打成一片。
此人呆头呆脑,木讷寡言,平时让他操练就操练,就连军卒中那些老兵油子存心刁难与取笑,让他围着校场跑十圈就跑十圈,不假思索与反抗,甚至让他往东,他连其他南北西都不敢去,简直就是“一根筋”的存在,倒算不上笨,而是真正的憨厚、老实、听话。
问及他的身世,总是支吾几句,后来时间呆的久了,也就大家熟知了,他父母相识相守十年之久,因连年战乱波及,终年颠沛流离,前九个兄弟姐妹不时夭折就是难产,最庆幸的一位哥哥活到了九岁,却也死在刀戈之下,他母亲也是不肯服输的倔强性子,丈夫几乎为了军务战事操忙,很少能回家,她就亲自混在军中,结伴而行,寻常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都吃不了的苦,她娘亲挺下来了,为了能为丈夫和那个家留下一根独苗,继承他的衣钵,虽于乱世,改变不了什么,为了心目中的英雄,哪一年临盆之际,她母亲一人拖住了三万敌军,最后心力交瘁,等丈夫赶回来解救时,已是油尽灯枯,或许她的执念,幸好孩子保住了,托付心愿,希望这孩子长大了能像他父亲一样成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也希望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像天地一样亘古不变,所以取名一个“亘”李亘,许多士卒听到这个名字,和“耿”同音,也就是老实的意思,加上他为人勤恳老实,也就被大家记住了。
李亘也算继承了衣钵,长大成人后也加入了跟父亲一样的行伍,北卫军中不乏皆是个性鲜明的粗鄙汉子,来了这么一个老实巴交的新丁兄弟,就不由欺负起他来,让他把第一个月的军饷偷买酒给其他老卒们喝,他果然买了,不小心被军中教头抓住,他也很讲义气,没有出卖任何人,一个人心甘情愿地承担下来了所有罪责。就这样,大家根据他在家中的排名,先是叫他“老十”,后又根据他的为人处世性格就给他取名“老实”,叫着叫着,顺口了,时间一久就自然而然成了“李老实”。
说起身世,这里的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可怜身世,然而并没有籍此博得任何人的同情和可怜,世间苦,苦不过生不逢时,即使沙场中搏命求生,必然也是为了讨个马革裹尸还的归宿,然而就连这唯一的都成为奢望,他们这群血性男儿们还乐不知疲地为之前赴后继着,这或许也是不幸中的大幸。
李老实一招一式地学,一点一滴地积累,沙场上的生死搏命容不得半点懈怠与疏忽,什么战术、阵型、配合、兵器……只要在沙场上派上用场的本事,他都学得很死板,基础也很扎实,似乎在其心目中,别的心思也没有,动用心机城府之类的更不会了,或许天生死脑筋一个。
曾有一些老卒开玩笑说他,要么就是小时候他娘亲生他时早产加上营养不良的缘故,导致有些呆呆傻傻的,只会在最基本的十六路劈挂刀上下功夫,就连骑马也是耗费了很多时间才学会。
行军作战中的其他技巧,更是手忙脚乱。以他的话说,本身笨手笨脚,学多了就杂了,反而不精,好高骛远,贪多嚼不烂,不如在一门心思上下功夫,中规中矩的,竟能多次在沙地中屡战先机,还能总在关键时逢凶化吉,经历多次死战侥幸存活,反而成为他独有的本事,也不知这家伙是交了什么好运,还是在阎罗那里把自己的生死簿给烧了,居然跟着大伙儿征战多年,他居然都能大难不死,侥幸存活下来,所以说有时候真的不怪李老实愚钝,而是傻人有傻福。
其实整个“驭龙营”三千将士,加上那些曾战死边关的忠烈们,与他真正接触之后,心知肚明他在背后流了多少血、付出了多少汗水,受了多少伤……凭借着一点一滴地积攒军功,十七岁投身沙场,如今已是整整第九个年头,哪一次恶战、大战、死战皆能看到他出没骑阵之列,或攻或守、或进或退、或先锋主力、或佯攻驰援……他也老实地奔走于沙场之间,与其他将士们一起浴血奋战、出生入死,一路艰辛,也终于受到将士们的肯定,成为了一名北卫边关军阵的副尉。
这次也不例外,应对起来同样慌里慌张,也老老实实地使出一招“青龙探海”,为胡不归解围。
胡不归暂且脱离险困,那根细长无刃的剑,更像是细针,锥子,不知什么时候,从什么方位开始攻过来,在沙场上犹如择人而噬的鹰隼阴险毒辣,在胡不归等汉军骑将眼里就是恨之入骨,嗤之以鼻的下三滥手段;在胡人死士眼里,只要能杀死对方,即使再随手能捡到的一根杂草,只要一有机会就往致命的地方使过来,这一剑来得悄无声息,位置刁钻,不过胡不归无从防备和无法察觉的右腋下,勉强捡回条命来,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两军对峙,人与人之间的较量,讲究头脑,心智,胆识,体魄,什么能预测到,什么又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都有可能发生,柔然死士能想到的,都能运用到极致,将其做得够绝,不施展则已,一旦施展往往皆是绝户这等泯灭人性的下场。
不过佩服这些北卫将士胆敢孤军北上,早就做出了不死不休打算,死战不退,毕竟他们受到军令就是勇往无前地击溃北胡。
李老实不愿再被人当成小孩子一样保护起来,如今也能像正常北卫士卒一起冲锋陷阵,就没打算独活回到边关北卫辖境。他哪怕真是笨鸟一只,哪怕每天只以龟速蜗牛般地缓慢攀升,假以时日,也是前进一大截,九年有余,人与人之间再有差距,也足够在不经意的水磨功夫中拉近缩短了才对,何况沙场上个个都是冲锋陷阵的兵卒,能活着的都不是仅凭运气,而是靠着一场场势均力敌的厮杀、一条条血淋淋的伤痕、夜以继日地累加经验,凭着真本事走到今日的。
李亘再也不是凭借一身虎胆莽撞行事了,如今也能在沙场上与江湖中传闻的寻常武道高手一较高下。
窝尔达豹眼圆瞪,勃然大怒起来,他气恼不是自己人错失良机想要再找机会,胡不归必然已是惊弓之鸟,难免投鼠忌器,要想再找机会杀他就不可能,他不计较沙场上的生死,而是有人蓄意破坏自己的好事,他作为两族边境战线上相互较量了多年的对手,打心里是恨不得胡不归这样的劲敌死的,然而如此骁勇的统领,必须死在自己手里这才安心,假手于人,或是死得稀里糊涂显得自己也不够英雄。
名节固然重要,不过更重要的是能遇到棋逢敌手的对手。
“高渐云直娘贼,怎么混在我的军阵之列,主将交手,岂容你这厮来坏我好事,若是用得着你来假手代劳,我这个千夫长岂不是无能庸才?滚回你主子身边去,好好当你的禁军护卫。”窝尔达与胡不归胶着之际,双手拉回劲力,随即环腰一扫,格开胡不归的大钺,额角直涔汗珠,倒不知是虚惊一场还是真拼得汗流浃背,言语中透露出对趁人之危这等不轨行径的不齿与憎恶,反而遇到生平劲敌不由惺惺相惜起来。
高渐云也不开口回应,窝尔达眼前战场仍是一团乱麻,还是分不清东南西北,看不清周遭的每个人面目孰敌孰友。即使找出了那个细长黑铁锥子,恐怕也难以分身暇顾前去阻止,毕竟面前身处杀围之中,自顾不暇,一生断喝能叫住已是不错了,不敢企望高渐云这样自命清高之人能听命自己差遣,说不定这也是呼延庭琢临阵前给高渐云的密令。
一切变化之快,须臾瞬间,窝尔达即使英雄惜英雄恐难及时发觉,不过好在北卫军上下攻守严密,配合默契,很快就赶过来一员小将,充当胡不归的后背,即便是不能一解燃眉之急,至少能让彼此之间痛痛快快地势均力敌较量下去,然后由自己亲手解决这样的劲敌。
窝尔达环视一周,未能发现口中高渐云的行迹,四处都是人影窜动,到处都是死伤,哀号杀喊充斥一片,只凭衣着服饰来辨认恐难按图索骥,何况玄牝境高手,善于伪装,便于乱中取人性命如同探囊取物一般,今日看来必然打不痛快了,不过有旁人坏了自己的好事,心情难免迁怒于人,时间拖得越久,反而变得更心浮气躁。
胡不归也跟窝尔达一样,暂且停手,不再像起先一样见到了宿敌杀得眼红,他也很想看看胡人到底还有什么鬼蜮伎俩要对付自己?
至于那位高手,很想见识领教一下,没想到窝尔达这种人竟会为了自己担心害怕起来,既然几个回合,谁也难不住对方,意趣索然,左手紧握缰绳,右手倒提大钺,另寻时机,再作打算。
一看到李老实,他也忍不住训斥起来,一点不像是刚从鬼门关捡了一条性命的人,同样以窝尔达的口吻痛骂其身旁的李亘,“你不在自己的位置上跑过来干嘛?难道想要更多的兄弟们跟着陪葬?”他心更急切一些,因为处于劣势,至于化悲痛为力量,无非就是多杀胡人,谁先走一步,也只是在那边多等大家一会儿而已。
李亘看着校尉胡不归言辞激烈,眼睛却还在不住地关注着战场境况,一刻也不敢清闲,谁能活到这般境地也不容易,虽心里被训斥隐有不忿,不过心想胡不归从来都是面冷心热,自己跟随他这么多年,了解性情,以至于担忧自己,如实回答道:“我还不是见将军有危险,这才赶过来,北卫可以没有我这个老实,但不能没有你胡不归。你战死此地,那驭龙营日后就是散兵游勇,任由其他营收编融合。”
胡不归不太喜欢他的过于老实,几乎脑子不会转弯,无非就是心疼他,这是战场,吞人性命毫不讲情面的地方,即使自己偏袒护短,也不能做到无一而足的地步,他心疼战况,更心疼每一个将士的性命,严厉一些或许并不是什么坏处,此刻也不是讲什么情面的时候,让他知难而退也是替他着想,换作别人兴许能够理解自己一片良苦用心,无奈这个李亘就跟榆木疙瘩没什么两样,认定的事几乎不开窍,说什么也不愿走,老实呆在身旁,充当自己的左右手,片刻不离,一丝也不肯放松,到死也要护自己周全,心里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恨得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离开,眼睛不住地环顾四周,不敢有半点大意,除了保命还要提防对方军中混入高手,沙场瞬息万变,不是谁都能随意掌控把握,唯有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将伤亡减少到最小,或许才是险象环生中的一丝生机。
胡不归不由会心一笑,自己能落得这般田地,不正好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吗?
乌骓马在自己的驱使下原地打转,看似稳如泰山,心里担心怕得要命,李亘的身份特殊,其实都是北卫不传之秘,只是李亘不愿认祖归宗,李善也不勉强,父子二人关系紧张,大有嫌隙,他要历练,李善早有交代,由他去,皆是北卫男儿,为何李善的子嗣就能特殊,没这个道理。
李亘一心跟随胡不归共赴沙场,却也不能任由他性子来,只能安慰道:“埋骨何须桑梓地,将士何须马革尸。作为男儿最好的下场就在此刻,驭龙营有你们这些兄弟,我也就能放心了,想必更易旗号也无妨,始终不还是北卫的吗。”
李亘哪里听得进去半分,即便是听进去了,以他憨厚愚钝的悟性也不会照办的,何况刚才凶险异常,好不容易才侥幸从黄泉路上捡了一条命回来,让他如何能放任不顾?沙场情况瞬息万变,即使是身经百战的老油子也不敢打包票,每次会逢凶化吉,佛祖也好,神仙也好,就算他们头顶这片天,脚踩的这片地,谁也敢保证胡不归每次都能逢凶化吉,百战百胜?“你是胡不归胡大哥,是北卫十三太保,我不过你帐下一员小将,供你驱使,鞍前马后万死不辞,你若不幸,整个驭龙营乃至北卫都会伤及筋骨,驭龙营也不在是我们熟悉的驭龙营了。”
胡不归哭笑不得,死脑筋就是死脑筋,一点道理也讲不通,没在凶险难测的沙场上战死,没有被不光彩的行迹偷袭致死,反而被这个混不吝的傻小子给活活气死,谁让他叫“李老实”呢?
曾在一起谈及彼此的身世,他是李家十子中唯一的血脉,古话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原本想效仿前人,一家之中为延续血脉,至少留一子在家尽孝,然而他作为他家之中最后的血脉,竟然争着抢着来边关沙场上尽忠,还时常以“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之言反驳回去;要不就是他家无长兄,无二老,所以为保天下安宁、黎民安乐,义无反顾地投效军伍。
就算胡不归一字一句地给他解释清楚,恐怕也不会舍自己而不顾,唯有将事态讲得更严重些,“我胡不归以命换命,有什么好惋惜的,就算我死,再不济也会拉几个胡兵胡骑垫背,算起来我们一路奔袭,赚够了血本,不亏!”
这话说得就像是临终之人最后的遗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了,何况一路杀过来,直抵玉碎州右庭侯,以锐不可当之势几乎快要触摸到劲敌的亲临战场对峙的局面。要是顺利还能直捣柔然王庭,搅得整个柔然天翻地覆,说起来这一生都是血赚。
胡不归目前在北卫众多功勋武将之中,也不过是一名边关杂号四品校尉,与柔然军列中千夫长职位相当,这笔以命换命的买卖,怎么算下来也不算亏待,精打细算到这般地步,放眼两族边境对峙的紧张态势,恐怕也没有几人想得开。
李亘打心里不这么认为,要是都这么算账,北卫才是血亏,连底裤都赔个底掉。在他心目中,胡不归如何英雄了得,将来不说能跟着他干一番大事业,但死在混战之中,被胡骑乱刀砍杀,这就是不免有些英雄末路,阴沟里翻船的惨状。假如计较一时的得失,不看长远发展,太没有一点大局观了,自己再笨也清楚,北卫现状不能以一换一,要一起杀进柔然腹地,还要一起彪炳千秋,建立不朽功勋。
北卫军精兵能将雄甲天下,一兵一卒都来之不易,何况是一位千锤百炼的将军,日后还要发挥更大的作用,能叫得上名号的将军不多,能像胡不归这样天下扬名的战将更是少之甚少,怎能为了一时的利弊得失就轻生?
驭龙营算不上千里挑一,但胡不归就一个,即使全军覆没也要保住此人,人与人的能力与分工不同,在什么位置,发挥什么作用,有他特定的用处,胡不归就是自己心目中的大英雄,他在李亘心目中的地位有着无可替代的位置。
李亘早在心里老老实实算过这笔账,领兵打仗都以人数比例来换算代价,那代价实在太大,千古以来皆是如此,谁不想兵不血刃?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事实要是如此恐怕也就不会那么多血性男儿流血沙场了,也就不会有那么多黄沙埋枯骨。
千里奔袭,单靠三千人摧城拔寨,长驱直入千里,夺下多少城寨,并没有,都是如风沙掠过而已,杀了沿途上阻拦驻扎的胡兵,犹如走马观花似的,杀了守备的武将和阻拦抵抗的胡兵后,除了掠夺一些轻便的行军必备物资外,其他秋毫不犯,没有派守军驻守,更没有揽入自己战利品,甚至带有秋风一扫而过,片叶不带走般洒脱,一点不像是攻城骑军做派,这点跟胡人学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毕竟孤军作战,没有粮草补给,没有援军策应,更没有后备补充兵卒,夺下一处城寨,就等于群起而攻之对象,没必要涉险,攻城易,守城难,没有后援与接管更是难上加难,成为众矢之的,他们前脚刚夺下一座城寨,后脚胡人的大军就攻过来,那样死伤更大,所以采取快速通过,不恋战,不为杀多少胡人为代价,何况攻占这些没有实力的胡人村寨,更早地暴露自己的行军路线,早先的战略计划就彻底被打乱了。
战场上最忌讳被敌人牵着鼻子走,要令柔然铁骑摸不着头脑,搞不清动机,彻底陷入迷惑之中,这才能达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效果。
胡不归所率皆是精装快马的轻骑兵,擅长奔袭和突进,不擅长攻防战,更不具备大规模兵团作战,他的权限不够,能带着三千人冲杀一千里,乍一看都是孤注一掷的亡命之举,不过胡不归只想为边关军阵出关主动迎敌,开开辟一条崭新行军作战路线,为北卫彻底反攻打开局面奠定基础。
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尝试,一味地固地自封,只会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
以往,胡骑总是轻骑快马袭扰汉人辖地或是沿途一路烧杀抢掠,然后扬长而去,待汉人军队得知消息,采取应战赶来时,却半个人影也见不到,只留下狼藉一片,尸体血迹,令人深恶痛绝。
如今,胡不归如法炮制,还以颜色,虽给还在蛰伏、隐匿实力的玉碎州部造不出致命打击,但足能对过去忍痛挨打一雪前耻。
李亘老实归老实,却也明白一个道理,今日小胜,若以驭龙营这样一命换一命的打法,这代价无疑是得不偿失,再想创昔日雄风为日后北征厚积薄发简直就不会有他们这支旗号骑军什么事了,要彻底令北胡不敢再捋虎须,不知还要死伤多少北卫男儿?死伤不足以换取太平,真正的胜败得失必须是两国之间真正较量,他笨嘴拙舌,无法表达内心真实想法,只能再三重复,不住地提醒,或许比较聒噪,烦人,还是不厌其烦地道:“胡大哥你我此战必定九死一生,然而我死也要追随大哥,不离你身边左右半步;不过有个道理连我都能看个明白,你是被一时的胜负冲昏了头脑,李善坐镇平城之内,全靠前线将士拼死拼活,他又能为我们此刻拼死拼活做什么?你若是战死沙场,丝毫不影响他进宫领取军功,明眼实在人都清楚,哪怕你要述衷肠,表忠心,也且由我们这些兄弟先行一步不是?‘驭龙营’只要你不倒,我们的旗号就不会倒,他日重振旗鼓,叱咤边关,再战北胡,彻底将侵扰边塞的胡虏打怕,打睢了,也就没有任何外族再敢轻犯我北卫边境……”